这一次许钧的新专辑,有一个很值得回味的名字:《事实上我没有名字》。
许钧当然有自己的名字,即使在主流乐坛层面,算不上大红大紫、自带流量,但许钧也并非默默无闻的泛泛之辈。
至少他发行过一张名为《万松岭》的专辑,还在《中国好歌曲》的舞台,留下了一首名叫《自己》的代表歌曲。
对于很多独立音乐人来讲,这就是诗和远方里的那个远方了。
而许钧用《事实上我没有名字》作为新专辑的名字,却是一个很朴素、也很哲学的命题。
在一个人气与流量为王的时代,许钧所带来的这个命题,既是与时代反向的,也是一种对音乐意义的重塑。
后者的意义,又是正向的。
这种正向的塑造,恰恰是厘清了人名与音乐的关系:一个歌手或音乐人,他究竟应该是先有名字,然后以名字为支点,来展示他所有的一切?还是通过一首出色的歌曲、一张完整的专辑,以作品作为切入点,让人从此记住这个歌手的名字?甚至对于许钧来讲,他在这张专辑里,还要将这个问题延伸的更远。
即通过这么一张专辑,用真正的音乐,来让为整张专辑付出的乐手、音乐人,都因此真正被记住。
这个难度可能比较高,但许钧作为这张专辑的代表,至少可以被记住,也应该被记住。
的确,相比上一张专辑《万松岭》,新专辑已经完完全全成了一张乐队化作品。
如果说之前的专辑,还有那种许钧写完歌曲,再由制作体系进而完善这样一个工业过程的话,那么《事实上我没有名字》,则是一张歌曲与音乐两者之间,不再有边界的专辑。
人声与乐器、创作与演奏之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这也让我想到现在的流行音乐生产体系。
无论是选秀节目的那种改编,还是歌手录制全新作品时的编曲,现在的绝大多数单曲与专辑,都是音乐人在一首歌曲的基础上,通过配器、编程等形式,最终为歌曲主体完成镶边。
这个过程,就像是工业加工,更多需要的是经验和技术。
也难怪,甚至很多音乐制作人,都把这种音乐加工的过程,称为接活儿。
来料定制、价格合理。
但音乐有时候是需要磨的,除了历史上那些经典的乐队专辑之外,华语乐坛其实也有不少歌手的个人专辑,是因为和乐手的不断磨合,形成那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彼此渗透后,最终成就的经典专辑。
这样的例子同样数不胜数,而《事实上我没有名字》这张专辑,就让我想起齐秦与“虹”乐团磨出来的那张经典唱片:《纪念日》。
它们之间的相同之处,既虽然专辑是以歌手个人名义发行,但实际上歌手与整个音乐团队是融为一体的,至少在音乐呈现上,是不分彼此、更是彼此融合的。
也正是因为有这个背景,所以就不要用传统流行音乐的那种标准(如果有的话),去衡量或判断许钧的这张专辑,因为这张专辑并没有那些泾渭分明的主歌与副歌,也没有那种必须如此这般的衔接和过渡。
当面对许钧和乐队在这张专辑的演出时,我更多想到的是一个词:野蛮生长。
的确,很多时候,许钧对于这个时代的乐坛,甚至包括已经模式化的独立音乐圈来讲,他的创作和表达,都像是野生野长、自然纯粹。
即使他写的旋律、他发出的人声、他呈现的Riff,在很多人眼里像是野路子。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的野路子,让许钧的音乐在这个时代,既像破格、也像破壁。
总之,就是与众不同。
比如在《乐队》这首歌里,许钧就以“前奏总是很冗长,没想好怎么唱,再过两小节,进鼓;再过两小节,进鼓”这样的方式,还原了乐队演出、甚至是排练的现场。
而《乐队》这首歌曲,不仅是许钧一直以来的创作支点,同样也是这张专辑的一个支点。
对于乐队的念念不忘,决定了许钧创作的乐队化,也在他和另一位鼓手出身的制作人:荒井邂逅之后,以One Take的方式,完成了整张专辑的录音。
One Take,可以叫做一遍录,也可以叫做同步录音,也就是以现场演出的方式,进行录音室专辑的录音,没有拼贴和剪辑,乐手在演奏瞬间的任何细节,都被同步收录在了音乐里。
而在这个过程中,乐手与乐手、乐手与歌手之间,也会出现一些新的火花、新的互动。
总之,听《事实上我没有名字》这张专辑,你就好比花钱买了一张唱片,点开播放界面、或者打开唱片内页的同时,就是进入了一个音乐现场,不需要安检、验票、找座,就已经来到现场。
而且,《事实上我没有名字》的现场,并不是硕大的。
它的大小……就像是许钧在北京进行首发演出时的场地:“糖果”那样的大小。
这也是最适合摇滚乐现场的大小,你可以听到任何细节,直到最后被歌手的声音,不断掀起又掀起。
毫无疑问,《事实上我没有名字》也是今年迄今为止,Live感和Band Sound感最强的一张中文唱片,目前还没有之一。
一张唱片,除了音乐上的纯粹音乐属性之外,它还是一种人与人沟通的介质。
更是一个创作人通过作品,还原并重塑个人世界,并且在这个过程中,塑造他与世界关系的一个载体。
在这方面,《事实上我没有名字》这张专辑,同样让我们读懂了关于许钧这个人音乐属性背后的个体属性。
虽然没有刻意的曲目顺序编排,但通过整张专辑的作品呈现,依然能够清晰地听到许钧的成长、经历,以及他当下对于自我和时代的回响。
从《西街青年》和《火箭男孩》出发,经历了《暖光》的自我勉励,经历了《没有人在这个时候说话》的挣扎,经历了《疯子》的肆意与狂放,最终在《Hero》里,描绘出一种愿景与方向。
很多时候,《事实上我没有名字》这张专辑,听起来还有一种悲壮,尽管许钧的文字之间,甚至有一些李宗盛式的匠心,但在音乐气质上,他的江湖味道、他的混不吝,他在音乐里野蛮生长的姿态,却让音乐由此有了一种特别强的侵略性。
而这种侵略性加上乐队音色选择的粗粝感,也让《事实上我没有名字》这张专辑,在音乐听觉上显得特别粗犷、野性。
如果说摇滚乐究竟是什么,是一个永远无法用文字解释的命题,那么听一听《事实上我没有名字》这张专辑,可能会有一种更感性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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