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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 > 头条 > 中国之星里给谭维维伴奏的那张条凳是怎么变成乐器的?
时间:2019-12-11     来源:网络资源     标签:

因为我很喜欢老腔,之前粗略了解了一下,所以不请自来。

主要资料来自:老腔_武僧·前尘【冰点特稿】:老腔华阴老腔专题_华阴市文明网要了解现在的老腔,需要说这几个人:张喜民,王振中(白毛),党安华。

先简短回答一下题主的问题党安华曾在华阴市文体广电局工作,对民间文化艺术进行挖掘整理。

2001年,党安华大胆尝试,把老腔皮影戏封闭式的艺术表现形式改为开放式表现形式,由原来老腔皮影戏闻其声不见其人,改为闻其声观其人,华阴老腔开始走出幕后,走向台前。

党安华在改造老腔时,把张喜民的班底(喜民班)和王振中(白毛)收编了,张四季(敲板凳)以前是张喜民班社中的后槽,敲铃铛和梆子,他本不耐烦听党安华安排,愿意按自己的动作来。

党安华不让,有一次他撂挑子不干了,党安华气得一脚踹倒一条长凳。

这一踹,倒踹出了一个动作灵感。

闹过一次后,张四季算是接受了这个动作。

这就是现在敲板凳的由来。

接着详细说一下老腔先上一张全家福,后面估计再也看不到白毛登台了(人面桃花成绝响)再上两张国家级老腔传承人的照片喜民白毛王老先生一、什么是老腔官方定义:华阴老腔系明末清初,以陕西省华阴县当地民间说书艺术为基础发展形成的一种汉族皮影戏曲剧种。

长期以来,久为华阴县泉店村张家户族的家族戏(只传本姓本族,不传外人)。

其声腔具有刚直高亢、磅礴豪迈的气魄,听起来颇有关西大汉咏唱大江东去之慨;落音又引进渭水船工号子曲调,采用一人唱众人帮合的拖腔(民间俗称为拉波);伴奏音乐不用唢呐,独设檀板的拍板节奏,均构成了该剧种的独有之长,使其富有突出的历史和文化价值,世代流传,久演不衰。

但又鉴于该剧种这一特殊情形(家族戏),目前依然处于行将消亡的濒危状态,迫切需要长期保护。

下面大部分Copy 老腔_武僧·前尘 的内容,这位博主写的文采飞扬。

二、白毛和喜民的故事张喜民站在山坡上,朝出租车挥手。

山路坑凹,车驶下双泉村,摇摇晃晃。

红日西沉,张喜民消失在塬上。

金黄的云,潦草飘过。

红彤彤的光撒在土屋、树木上,笼罩了塬上的双泉村。

屋顶升起的炊烟,歪歪曲曲。

“喜民还喝尿呢!”车前排的白毛回头说。

白毛71岁,眉发如雪,从小如此。

也因为这,人们不叫他“王振中”,只叫他“白毛”。

“为啥要喝那个?”我吃惊。

“为唱老腔呗!”他头也不回。

“那东西可怎么喝呀?”“早上起来,找个盆,撒一泡,撇去上面的沫就喝呗,有时候还就着馍吃,但不能加盐,加辣子,也不能喝别人的。

”白毛眯着眼睛望窗外。

“喝这能有用吗?”我身往前探,两肘架在前排座椅上。

想了想张喜民有些发黄的牙齿,心里突然怪怪的。

“老辈的传统了,唱老腔的人都喝过。

张泉生还喝了十几年呢,不过……嗓子不好,喝啥都没用……呵呵……”刚才在张家,白毛一直板着脸,可现在,突然乐了。

“那你喝过吗?”“我不信那个,别说喝尿,嗓子我都从来不吊,唱了一辈子戏,我没练过一天功。

”“唱戏的人能不吊嗓子?”“嗓子不好的人才要吊!”陕西华阴、华县、渭南、蒲城一带,没有人不知道白毛的。

老腔、秦腔、眉户戏,白毛都会唱。

没人比他嗓子好。

“白毛嗓子再好也没用,他唱的老腔不正宗!”喜民说。

老腔是家戏。

张家的家戏。

漫长的岁月里,遵循着封闭保守的规制:除非张家至亲,外人不准入班;既已入班,不准再搭其他班社;剧本绝不外传……喜民家所在的华阴县卫峪乡双泉村再往东北七八公里,叫三河口。

渭河、洛河和黄河在这里汇流。

村南高岗挖出西汉瓦片的时候,搞文物的专家来了,他们兴奋地说,这里曾是西汉京师的粮仓啊!是西通长安的水路码头啊!喜民跟专家们坐在村里人放羊的山坡上,听他们聊土山之上的粮山,聊城墙之上顶盔贯甲的西汉武士,聊粮仓之粮如何就地加工后,通过漕运送往京师。

那时候,没人聊老腔。

2006年的6月,老腔上了林兆华导演《白鹿原》的话剧舞台,北京的观众被震撼了;当年春节,老腔上了中央台的戏曲晚会,全国的观众被震撼了;2007年的5月,老腔上了“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华阴人被震撼了。

这时候,人人都来聊老腔。

专家们又来了。

喜民跟专家们坐在村里人放羊的山坡上,听他们聊当年船夫与纤夫如何叩舷而歌,一人喊号众人帮腔满河吼的号子渐变成的说唱表演;听他们聊以篙击船如何演变成后来的以惊木击板;听他们聊码头的水运生活如何与当地文化习俗交汇融合,形成慷慨激昂的老腔;听他们聊唐宋时期,老腔的说唱如何开始以皮影为载体,成为独立的板腔体戏曲剧种……喜民心里感慨——没想到我张家的家戏居然有2000多年的历史啊!白毛心里也感慨——专家懂不懂历史啊?词曲相配是明朝以后才有,老腔的历史怎么追溯到西汉呢?吹得老点是值钱,但也不能张嘴就瞎说啊!清朝时,从湖北老河口来了个姓孟的人在张家当长工,没事喜欢唱两句,张家人觉得一人唱不好玩,就给他加了板胡和月琴伴奏,最开始他们都在家里唱着自己玩。

后来有客人听了觉得不错,就请,于是,张家便有了家戏。

因为这戏是从老河口来的,所以叫老腔。

这是白毛的版本,他师傅告诉他的。

领导不让他随便说,说这个版本会破坏老腔的历史性,可他告诉了我。

喜民说,白毛唱的老腔都是自己瞎改瞎胡弄的,一点都不正宗。

白毛说,老腔就像一棵苹果树,单靠根系的营养结不出好果子,有了光合作用苹果才会甜。

张家人从不吸取别的戏曲的长处。

虽是张家的戏,可外面的人已经要强过张家了。

张家的唱腔不讲究,唱戏还唱错别字呢!总之没水平!喜民说,我现在有二十多个徒弟了,人家都愿意跟正宗的学。

白毛说,我只有两个徒弟,收了没天赋的徒弟,就得去教铁块和石头。

三、党安华出场党安华是华阴市文化局干部,也是老腔艺术团的团长。

2000年左右一个寒冷的冬夜,张喜民的戏班在城郊唱戏。

台上的皮影短兵相接,戏唱得铿锵有力,老远就能听到。

可是台下只有3个人。

两个老人围着火炉在烤火,也没看台上的表演。

另一个年轻点儿的,则靠着一棵树打盹。

他是来监工的。

这一幕被陕西省华阴市文化局干部党安华看见了。

他曾做过当地剧团的团长,到文化局工作后,仍放不下对戏曲的感情,经常骑着摩托车到各处看戏。

他本想去告诉戏班的人,台下都没人看了,不如早点散场回家。

可当他掰开帷幕探进脑袋时,猛地被里面的情景吸引住了。

主唱张喜民怀抱月琴,仰着头在放声高歌。

操作皮影的“签手”,手中挥舞着皮影,时不时还大喝几声。

板胡手闭着眼睛在拉琴。

使用惊木的“后槽”他看不清楚,但能听到惊木拍得板凳“咚咚”响。

他看了一会,没人睬他,更没人问他要干什么。

“他们唱得非常投入,非常忘情,非常陶醉。

我当时就产生了一个念头,人影比皮影精彩,要是把幕后的场景搬到前台,一定会吸引不少观众。

”党安华回忆说。

那场没什么人听的戏散场后,党安华对素不相识的张喜民说,为什么不考虑把幕撤掉,让表演者直接面对观众。

张喜民闷声回答:“我们世世代代都是在幕后表演皮影,哪有在台前表演的?” 几天之后,党安华骑摩托车到距离华阴市区10公里外的双泉村,造访张喜民。

张喜民召集了一些老腔艺人,与党安华展开辩论。

党安华研究过老腔和皮影的历史,现在试图来说服他们,先有老腔,后有皮影,因此他主张的新的表演形式其实是让老腔“回归到最初的状态”。

尽管处境不妙,但传统技艺仍旧矜持地抗拒着。

直到几个月后,党安华第二次来到双泉村时,张喜民同意试试。

后来,党安华又争取到让白毛加入进来,党团长清晰地记得,那天,他兴致勃勃地把白毛扶进排练场,却发现了张王两家的恩怨。

“白毛老先生要加入我们了,大家掌声欢迎啊!”党团长说。

可他却没听到掌声。

听到的只是张喜民往地上放月琴的声音,以及其他人跟着往地上放乐器的声音。

凭他怎么劝,张家人就是不动。

后来,有人向党团长讲述了张王两家若干恩怨版本中的一个——白毛师傅的祖辈曾是郎中。

张家人生了病,请郎中去看,郎中说,我不要钱粮,病若看好了,把老腔传我。

张家同意了。

可病看好后,张家却反了悔。

郎中一气之下偷出了张家的戏本躲在家里抄。

张家告到县衙。

知县听了,觉得张家不对,便慢悠悠地审,审到觉得郎中家快抄完了,便责令郎中归还戏本,把案子结了。

这后来,老腔便从张家传了出来。

关于这个版本,党团长并未向喜民和白毛求证各自的说法。

喜民没完没了地叨叨“老腔是我们张家的家戏,老腔是我们张家的家戏……”于是,白毛退出了,党团长带着张家的人演出。

但党团长不甘心,心里还是想着白毛。

白毛是唯一懂乐理的老艺人,外形特殊,嗓子浑厚苍凉,还有什么人能比这样的老艺人在“原生态”的展示上更有说服力呢?两年后的一天,党团长对喜民说:“你如果还是坚持不让白毛加入,那咱们两年多合作的缘分就算到头了,从今往后,宣传和演出,有本事你们就自己去弄吧!”白毛出现在挤满了张家人的排练场里。

尽管喜民同意了,其他人便没了意见,但开始的气氛依然尴尬而紧张。

白毛不跟张家人说话,张家人也不跟白毛说话。

不得不说话了,眼睛望的也是别处。

大家都觉得党团长多事,非要“拉朗配”,让排练和演出都彼此难受。

可党团长相信,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四、老腔再次焕发青春2003年,党安华构思了12分钟的“古韵乡趣”,不要具体故事情节,通过音乐和人物动作,展现农村的日常生活。

同时,张喜民等人还排演了传统段子《取中山》。

这次演出获得了一致的肯定。

正是从这一年,张喜民等老腔艺人开始了一种与以往完全不同的演艺生涯。

随着党安华组的班子,他们每演出一次,拿一次报酬。

没有演出的时候,他们还可以组织自己的班社,演唱传统节目。

传统的表演,一台老腔皮影戏通常要唱一个本戏和三两个折子戏。

本戏往往长达3个多小时,折子戏很短,一出不过几分钟。

而现在的演出,每个节目都很短,长的不过10分钟,短的只有两三分钟。

前前后后,党安华为这个老腔班子编排过70多个节目。

现在常演的是两台晚会、23个节目。

2006年的6月,老腔上了林兆华导演《白鹿原》的话剧舞台,北京的观众被震撼了;当年春节,老腔上了中央台的戏曲晚会,全国的观众被震撼了;2007年的5月,老腔上了“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现在,老腔又成了中国最早摇滚乐,对此,我贴上一段白毛王老先生的话:老腔成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后,我听说国家每年拨十万块钱来保护它。

我心想,保护遗产,最好的方法就得有人继承。

于是,我就跟党团长说,想办一所教老腔的学校,可说了好几次,他都不表态。

他只知道在舞台上摔板凳,然后跟外面的人说这是“原生态”。

可是,我唱了一辈子老腔也没见谁摔过板凳啊!皮影戏台后面哪有板凳给你摔?用的只是块惊木而已。

党团长说这就叫“导演”。

他问我:老腔如果不经过“艺术加工”,现代观众谁又能坐下来听呢?我反问他:那这听众到底是来听老腔呢?还是来看摔板凳呢?板凳谁都会摔,何必要看舞台上的人摔呢?为这事,我跟他争过几回,他还是一意孤行地搞他的“原生态”。

在我看来,这也就是“东方摇滚舞”。

其他人都不敢反对他的创意,我年纪大了无所谓,大家喜欢听我唱,我就再唱一年,等明年走不动了,不能出去演出了,也就不唱了。

附上一段《人面桃花相映红》,估计再也听不到王老先生唱了。

人面桃花相映红—在线播放—优酷网,视频高清在线观看再附上话剧《白鹿原》老腔演唱会华阴 老腔—在线播放—优酷网,视频高清在线观看最后,向白毛致敬,附上王老先生的自叙故事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知道了我长大后是个唱戏的。

好些记者问我,为啥唱喜欢唱戏?我也说不来,总之,天性就喜欢这个。

从五六岁起,我就跟着我爹王青山学唱秦腔,然后学眉户戏。

只要是戏,我就爱看、爱听、爱学。

小时候,我把葫芦瓢做成小月琴,模仿台上那些唱戏的人,自弹自唱地给村里小孩表演。

上了小学,有同学开始叫我“白毛”,我才发现自己跟别的小孩不一样,视力也不好,医生说,这是“白化病”。

据说,家中有我这样孩子的父母有四分之一的可能生出正常孩子,我排行老大,其余三个弟弟妹妹都正常。

老天爷觉得我可怜吧,让我从小就比其他孩子都聪明,什么文章,我看过两遍就能背,虽然看不清黑板,可成绩依然是班上最好的。

我上了三年半的学就退学了,因为我爹得食道癌死了。

突然间,生活就苦了,我那年11岁,每天要犁地、拉车、绞水、编箩筐、打芋箔、烙锅盔……弟弟妹妹都小,为了生计,我什么都得干,眼神还不好。

好在我有爱好,喜欢戏,身体再累,唱几句就舒服了。

除了唱戏,我还爱看书,上不成学,我就更爱看,《西游记》、《三国演义》、《封神榜》,也不知道看了多少遍。

我也喜欢自己写东西,我有女儿的那天晚上,突然想起了早早过世的爹,心里很难受,就写了《哭灵》:实难忘,父为儿,饥寒无常;实难忘,父为儿,东来西往;实难忘,父为儿,昼夜奔忙;实难忘,父教儿,忠厚善良;实难忘,父教儿,克勤克俭;实难忘,父教儿,精务农桑。

创办农业合作社时,村长说唱戏属于文化事业,就请了个叫曹永发的艺人来教戏。

我白天夜晚地跟着学,有个叫杨和明的会拉板胡,我又跟着学,我学东西快,没多久,唱腔和板胡就都不错了,但我不满足,还想学乐理,中山小学有个教音乐的高存华老师会拉手风琴懂乐理,我就去找他问他愿不愿意教我,我发现老师都挺喜欢聪明学生,我在他家待了一天,就会读曲谱了。

1958年,县里成立文工团,请我去当音乐老师,负责给演员顺调,给乐队配乐。

文工团的人没人叫我“白毛”,都叫我“王师”,那时候,我才21岁。

不过,第二年,文工团就解散了。

我回家成立了一个自乐班,自制了月琴、板胡、钟铃,排了些坐场戏,这时候,我后来的师傅吕孝安看中了我,他也算有些名气的皮影老腔艺人,他想培养接班人,我也想学,就进了他的戏班。

最开始,师傅让我给他弹月琴,可那时候,我还没有自己的月琴,就借了一把。

别人拜师都要准备礼品和磕头的,我没给师傅送过礼,也没磕过头。

吕孝安虽然是我师傅,可他有些保守,觉得戏不能轻传。

可我记性好,他的那些戏,他唱过两遍我就会唱了。

所以,他还没来得及教我一句,我就都自学会了。

有一次,师傅病了,可接下的戏咋办?我就说,我唱吧。

那天晚上,我一板戏还没唱完,台下就有了掌声和叫好声。

后来有人夸我唱得比师傅还好,问我跟师傅学了多少年了,问我为啥还不出师?我也不好说啥。

后来,师傅腿脚不好,去不了其他村子演出了,我就替师傅领了李山林的箱。

唱戏的人有句话叫“江湖一把伞,许吃不许攒”,我们没钱置办皮影箱,只能帮出钱买箱的箱主唱,五个人唱来的钱分六份,有箱主一份。

这李山林就是箱主。

后来,有人点了我五天的戏,我去找李山林拿箱子,他说,你别去了,箱子我给别人了。

我说,不管什么原因咱们不合作了,你总得提前说吧,我好去找别的箱主,可人家点了我的戏你才说,这不是拆我的台吗?李山林说,反正我箱子给别人了。

我气坏了,就跟他说,有什么了不起,老子自己当箱主!我一咬牙借来300块钱,到城里定了箱子,人家说几天就能到,我就告诉定我戏的人,十天后到。

可等了八天,箱子也没来。

我想要是第十天还不来,我就把乐器砸了,再不唱了。

可第十天上午,箱子到了。

拿到箱子,我兴奋坏了,多年的梦想变成了现实。

我到县上的馆子里为自己庆祝,好多人见了我就问,白毛,箱子回来了?我说,回来了!唱了人家定的那5天戏后,我准备“亮箱”。

每个成立班社的人都要“亮箱”的,这是规矩。

说白了就是免费唱戏给大家看,告诉大家,我有箱子了,以后可以来请了。

我要让大伙知道,我白毛不但没有退出江湖,还自己当箱主了。

那是我一生中最激动的时候,晚上睡觉,一梦到大伙叫我白毛箱主,我都会笑醒。

我是在9月份亮箱的,秋收以后大伙都闲了,来的人也多,我连唱了四天,第一本戏是《借赵云》。

62年,县里成立了“革新社”,说有资历有名望的艺人才能加入,可能是张家的阻挠吧,没让我参加。

我想,我都不革新,还有谁革新呢?我不服,就另立门户,跟革新社唱对台戏。

我记得63年的正月,我跟张泉生唱对台戏,他是革新社的,他唱“马灵官三投胎”,我唱“丁山征西”。

戏唱完,有个河南固县的人说要定我的戏,后来我才知道,他原本是来定张家的戏的,可听完对台戏后,改了主意。

我在固县连唱了三天,场场爆满,到最后,也不知道谁喊,白毛,唱个秦腔,我就唱了段秦腔,台下人又喊,白毛,唱个眉户,我就唱了段眉户。

我的乐器都是自己做的。

曾经有一把月琴特别神,我把它挂在床头的墙上,它有时会突然自己响。

这就说明,请戏的人要来了。

响一声,不出三天有人来请戏,响两声,说明请戏的人已经在路上了,当天就能到。

后来,这琴不再响了。

就算有人来请戏,它也不响了。

我想,它可能是应该退休了,就做了个长条的木盒,把弦的部分保护起来。

只要把戏箱往放在独轮车上一放,或是往骡子背上一放,我心里就高兴,不管有多远。

那时候,人们都喜欢听戏。

我们什么时候到,塬上的台子都是搭好的。

有一次,我们去洛南架鹿唱戏,那天,雪特别大,我们到的时候,台下站满了看戏的人,头发眉毛都白了,远处的火把还朝这边涌,天还下着雪,这场面给我们激动坏了,一下就忘记了饥饿和疲惫,马上登台,一唱唱到了天亮。

我不怕通宵达旦地唱戏,只要台下有掌声和叫好声,我就能一段一段地唱下去,从来都不会觉得累。

可这人,说来也怪,喜欢听你唱戏,可还是看不起你,小孩爬到树上用铁钩子钩我的皮影,大人也不管。

天晚回不去的时候,他们就安排我们住猪舍牛棚,一到晚上,跳蚤就来。

可我们又不敢回,有人知道你兜里揣着刚挣的钱呢,就在半路打劫,我们碰见过啊,一晚上白唱了。

我唱得最威风的时候,文革开始了。

他们说我宣传封建思想,影响革命生产,不让我唱。

可家里人要吃饭啊,不让我唱老戏,我就唱革命戏,我在村里成立文艺宣传队,把《学毛选》、《十学焦艺禄》改成老腔唱。

我那时,精神出奇地好,白天在地里干活挣工分,晚上又跑去别的村唱戏,那时候,唱戏挣不到钱,但人家能给几个干馍馍装到口袋里心里也甜丝丝的。

不过,我还是喜欢唱老戏,做梦的时候,唱出来的还是老戏,吓得我老伴捂我的嘴。

没戏唱,我嗓子就痒痒,浑身上下难受,样板戏开始流行的时候,我又想,终于可以唱些故事了,就把《智取威虎山》和《杜鹃山》改成了老腔的唱法,专门找人刻了这两本戏的皮影,可唱了没几回,说不够“三突出”,还是不让唱了。

直到粉碎四人帮,我才又唱上戏,而且一直唱到现在。

1993年,张艺谋的《活着》开拍,他们就请我去做戏曲指导。

葛优很聪明,学得也快,可唱起戏来总是没有陕西味,于是我就帮他配了音。

95年,我又参加了《桃花满天红》,为陈道明配音,还在里面演了一个老乡绅。

其实,老腔是到2006年6月才突然一下火起来的。

林兆华导演在他的话剧《白鹿原》里用了我们老腔。

林导演说,没有老腔,他的戏就做不出史诗感。

北京的观众热情啊,我们一唱,台下就疯狂地鼓掌,好些年都没听到过那么热烈的掌声了。

于是,北京的人又在《白鹿原》演出的空隙,在中山音乐堂给我们安排了一出《老腔◎原生态作品音乐会》,开场我唱了四句“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后来好些人跟我说,他们听完这四句就泪流满面了。

老腔成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后,我听说国家每年拨十万块钱来保护它。

我心想,保护遗产,最好的方法就得有人继承。

于是,我就跟党团长说,想办一所教老腔的学校,可说了好几次,他都不表态。

他只知道在舞台上摔板凳,然后跟外面的人说这是“原生态”。

可是,我唱了一辈子老腔也没见谁摔过板凳啊!皮影戏台后面哪有板凳给你摔?用的只是块惊木而已。

党团长说这就叫“导演”。

他问我:老腔如果不经过“艺术加工”,现代观众谁又能坐下来听呢?我反问他:那这听众到底是来听老腔呢?还是来看摔板凳呢?板凳谁都会摔,何必要看舞台上的人摔呢?为这事,我跟他争过几回,他还是一意孤行地搞他的“原生态”。

在我看来,这也就是“东方摇滚舞”。

其他人都不敢反对他的创意,我年纪大了无所谓,大家喜欢听我唱,我就再唱一年,等明年走不动了,不能出去演出了,也就不唱了。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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