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爷爷上个月死了。
死在我二伯给他搭的一间小屋子里,直到晚上送饭时间才被发现,没留下任何遗言。
我爷爷一生育有五子两女,孙辈重孙辈共计46人。
但他死的时候,是一个人死的。
爷爷生于1929年,18岁的时候娶了奶奶,饥荒年,树皮都不够吃,那么多孩子怎么养得起啊,总要挑一个实在不中意的,剥夺他一起吃树皮的权利,好让剩下的孩子能多吃一块。
被剥夺的就是我爸爸。
把他认给我小爷做儿子,我小爷是个傻子,终生未婚。
我爸爸四岁跟了他,他有嫁接树苗的手艺,所以自己在外面能混口饭吃。
爸爸自己解决,偷红薯偷萝卜,砸冰下河摸藕。
不会和面,和硬了拿着擀面杖砸的案板直响,墙上掉灰。
邻居可怜他,偶尔接济他几顿。
也因此立下协议,我爸爸一个人承担给我小爷养老送终的责任,他们六个负责我爷爷奶奶。
背景略长,抱歉。
我奶奶50出头得了心脏病,几个兄弟都成家了,手里也都有点钱,但都默契的选择了廉价的赤脚医生,医生天天拿一根粗针直接从心口往里扎,扎了一周左右就咽气了。
我爸说遗体往外抬的时候他一拽胳膊,皮就脱了。
我爷爷70岁以后没有了劳动能力,开始在四家轮流生活,每月一轮。
每家都给他搭了一间小屋子,到点给他送饭,渐渐开始送剩饭,到最后一天只送一次饭。
几个儿媳经常当着他的面指桑骂槐,赶鸡撵鸭。
我爸看不过眼,每个月都接他在我家吃几天饭。
后来爷爷开始觉得头皮发痒,跟他们说都没人在意,他就在路上捡鞭炮里的炮灰掺水往头上抹,再后来头皮开始溃烂,我爸看见了,强行要求带他去看医生。
对,又是那个赤脚医生,说是皮炎,拿点药回去搽搽就行了。
搽了一段时间,越来越严重,头皮凹陷进去烂了个洞。
终于引起了一点不得已的重视,去医院一查,皮肤癌。
不治,回来等死。
80岁以后每个月领政府的100块补贴,四家瓜分。
我爸请了村医来给他打针,都赶紧撇清关系,说你打你出钱,死了你负责。
我大伯家住我家隔壁,有一天傍晚我妈去二楼关窗,看见我爷爷在脱上衣,脱到一半卡住了,蒙着头没动静了。
赶紧去看,脸都紫了。
拿了个洗脸盆,里面盛了一碗多点的水。
他说他身上痒的没办法了,想洗澡。
我妈回来提了两桶水过去给他洗。
瘦骨嶙峋的背上一搓就成片的掉泥灰,水都洗黑了。
问他多久没洗澡了,三年。
洗完以后我大妈回来了,骂我妈多管闲事,说感冒了谁拿钱给治。
我爸工作忙,回来去看他,一看他的头,烂的惊人,肉翻在外面,像长了个灵芝。
拿碘伏给他搽洗,里面生了蛆,搽出来到处爬。
最后的几年他都不出门,每天从一个小屋转到另一个小屋。
他的病不能见光。
他就那样,一天一天,一年一年的在阴暗里坐着,躺着,活着。
去世的前几个月,我回来了去看他,在我大妈家。
入伏的天气,他还穿着棉袄棉裤歪在床上,散发着恶臭。
我问他想吃什么,想做什么,我来给他安排。
他说想死。
我听见对面厨房我大妈大声的骂着臭死了,老东西还不死,活着折磨人。
他抬头看着我,眼里没有一丝光亮,流了两行泪。
再听到他的消息,就是死了。
丧事大办,因为他的儿孙有一半在常人眼里都是有出息的,不能少了排场。
摆了两天流水席,入村的路都封住了。
礼金收的手软。
我爸一个人守了三天夜,一句话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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